枣阳论坛»论坛 › 同城生活 › 原创随笔 › 推子上的人生 ——记剃头匠人孙师傅 ...

覃思奉业

收听	听众	主题

[原创散文] 推子上的人生 ——记剃头匠人孙师傅

发表于 2021-11-7 12:22:58 | 查看: 8994| 回复: 15 IP:广东中山来自：广东中山

小时候的印象中，家乡枣阳农村里面的流动匠人（生意人）很多，有磨剪子的，有卖小日杂的货郎担，有修雨伞的，有焊锅的，有补鞋的，有卖大白糖（麦芽糖）的，有炸米花的，当然也有剃头的。

剃头匠孙师傅家住杜湾，离自己所住的湾子隔一条河，距离不是很远。孙师傅的年纪跟我父亲的年纪差不多大，我小的时候，湾子里面上了年纪的老人，都管孙师傅叫小孙，感觉大家都喊习惯了，年长的叫小孙，跟孙师傅年纪差不多的也管孙师傅叫小孙。孙师傅整天一副乐天派，倒没有介意别人是如何称呼他的。

很多时候，孙师傅是背着他那掉了色的、稍显破烂的帆布包，踩着二八大杠自行车，从杜湾梨子园一路往西，骑行到自己所住的湾子里。帆布包虽小，但里面装的东西可不少，而且装的都是孙师傅吃饭的家伙：手工飞剪（推子）、须刀、油布、布围裙、刷子、镜子、痱子粉等各种理发用品。

到了湾子路口，站在岗上吆喝几声，或者让顺路的人捎个话，大家互相转告，在田地里干活的老人，大都会放下手中的活计赶过来。湾子不大，通常是东家搬来凳子，西家端来热水，剃头的地方一会的功夫就热闹起来了。

孙师傅帮人系上围裙娴熟的为理发人洗头、推剪，伴随着有节奏的咔嚓咔嚓声，减掉的头发一撮一撮的飘落在地上。

剃头看似简单，其实作为走街串巷的手艺人，洗头、刮毛、推拿、按摩、捶背、掏耳朵、剪鼻毛、剃胡须等各种手法的十八般武艺也要样样精通。

理发分两种，一种叫包头，就是先年把第二年的理发钱一次性交清，分月或者分季来理发，这种包头的人，大部分是老年人；另外一种就是随遇而理的，遇到了就理一下，遇不到就算了，这类人大部分是中年人和小孩儿。

不过在农村，孙师傅的剃头方式比较简单，老人一般剃光头，中年人和小孩讲究一点。剃头当然光头好剃，所以孙师傅花在中年人身上的时间稍微长一点。

现在想起来，孙师傅赶时间的原因，不外乎有两点，一是因为农村里面的老人大多是包年，剃头的价格低，这跟农村消费力弱有很大的关系，二来人多，通常一剃就是一大帮人，个个等着剪头发，你催一下，我催一下，手脚自然就快了。

不过，遇到活少，时间充足，孙师傅剃头也有不紧不慢的时候，我自己就曾观察到这样的情形，遇到这种情形，孙师傅也是做的蛮细致蛮认真的，理完发给人刮脸时，他先用热水敷湿毛巾，然后用手挤一挤湿水，轻轻地附在剃头人的脸上，拿起剃刀在剃刀布来回上荡几下，寒光闪闪的剃刀，从额头、鼻翼、脸侧、下巴、咽喉等部位轻柔滑行，看似很简单，其实也是动作娴熟的原因。记得孙师傅在给我理发的时候，我老是担心他的刮刀会把我的脸刮出血印来，有一种心有余悸的感觉，虽然很担心，还好，始终没有遇到，现在想起来，这种感觉是不是莫名其妙的。

刮毛这个环节，似乎比单纯用飞剪（推子）推头来得细致。刮胡须也是，先洗刷子，再擦点热水、涂点肥皂在人的脸上，然后再把剃刀在荡刀布上来回荡几下，然后大刀阔斧，来回运转几个回合，一气呵成的把胡子茬刮得干干净净，简直妙笔了，经过这几下折腾，理过发的人一下子变得格外精神。

通常孙师傅一边跟人聊天吹牛，一边忙自己的活计。时间到了晌午，好客的主人，会留孙师傅吃个便饭，老孙一般也不推辞。出门在外的人，习惯了随遇而安。

老家王城的街市是逢双赶集，孙师傅自己有一个门店，门店在王资公路路边一个十字叉口，挺好挺旺的一个位置，客流量比较大。八八年上初中的时候，经常看到一堆人围在孙师傅的门口，吹牛、聊天、摆龙门阵，从某一个侧面也说明了孙师傅的人缘比较好。在当时信息非常闭塞，现代通信非常落后的大环境下，孙师傅的门店在农村来说，也是个八卦消息的集散地。

那时候跟孙师傅聊天，理发这个行当，最忙的就是过年的前一两个月，通常秋冬季节，农村过事的人家多，接近年关，大人小孩都要用崭新的面貌来迎接新年，理发只能用火爆来形容，从业人员常常从早忙到晚。

这么多年过去了，农村里面的年轻人，追崇的目标不再局限于小镇的街市，往日走街串巷的剃头匠也失去了曾经的辉煌，服务的对象大多是不愿出村、不愿出户而留守农村的老人。

时代在发展在进步，走街串巷为农村留守老人而服务的剃头匠这个行当，似乎销声匿迹了，消隐在滚滚红尘中。

曾经舞动的飞剪（推子），有节奏的咔嚓声，残留在心间，只剩下淡淡的的记忆了。